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观众戴上VR眼镜，一眨眼的功夫，眼前已是冰天雪地。不远处，一名八路军战士背靠大树，双手持枪，正朝着前方射击。高高挺起的胸膛，坚毅的眼神，让人感受到他那无畏的气概。

这是2月23日，抗日民族英雄杨靖宇将军殉国83周年纪念日之际，东北烈士纪念馆里展出的VR绘画作品《民族脊梁》。

VR画作不仅能被看到，还能与人交互。观众不仅能在「民族脊梁」这部VR作品中看到栩栩如生的杨靖宇将军立体画像，还能在他周围走动，从不同角度探索和查看这个虚拟的战斗场景。

这幅作品的创作者是年轻的画家毛思懿。近一年来，她与「央视新闻」「人民日报」等权威机构纷纷建立了合作，作品相关视频数次进入抖音、快手等平台Top3，全网阅读量或已破亿，是国内最受关注的「VR画师」之一。

她为什么走上VR绘画的道路，VR绘画如今有什么商业模式……带着这些疑问，93913与毛思懿进行了一次深度的专访，希望能得到解答。

1.从画家到XR造梦师

如果没遇到VR，如今的毛思懿，很可能还只是大众难以关注到的一位年轻艺术家。

出生于艺术世家的她，先后学习国画、素描、水彩、油画等中西方绘画技法，数次获得国家级和国际级赛事的奖项，后到巴黎进修艺术六年，在新加坡等多个国家办了个人画展，成为一名独立艺术家。

2019年，法国艺术家安娜（Anna Zhilyaeva）用VR作画的视频在全球广泛传播，同样在巴黎的毛思懿被VR的效果震撼了。传统油画在画布上创作，对于灵感的表达也被限制在二维的平面上。VR不仅能在三维空间里作画，还能实现真人与画作交互，瞬间打动了她。她萌生了将油画作品三维化的想法。

2020年下半年，她几经周折买到VR设备Valve Index，开始尝试用VR重画自己的油画作品。当年9月3日，她首次在抖音平台上发布视频，展示了三维化的油画作品「斐波那契」。

几次尝试之后，毛思懿不再局限于将平面作品三维化，开始在VR里创作全新的作品。这时，她想到了从小梦见的那条白龙。为了和梦里的龙同框「互动」，她花了近20天时间研究MR拍摄，并首次真人出镜。

在拍摄MR视频时，她还充分展现自己舞蹈和体操的艺术特长，边舞边画，让VR绘画的「表演」更具美感。后来，在VR绘画过程中融入舞蹈动作成了她作品的一种风格。在VR画师的圈子里，有人为她这种风格取了一个形象的名字——「舞绘」。

如今，毛思懿的网络个人账号已经发布了近30部不同的视频。除了「画家」，她还给自己写了一个新标签「XR造梦师」。

2.在合作中不断成长

随着创作的VR作品越来越多，毛思懿不断收获成长，而商业项目给了她磨练自己的绝佳机会。

2021年，毛思懿创作了不少作品，主题多种多样，包括「山海经里的上古神兽」「哈利波特」「中秋祝福」等等，也开始有了商业合作创作的作品，比如和京东及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合作的唐卡VR绘画作品。

相比起最早的作品，这些创作进步明显——不但画作细节处理得更加到位，而且视频拍摄制作上也显得更有经验，仅是真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的画面过渡就设计了多种创意过场。

不过，相比起自己琢磨，毛思懿认为自己进步最快的阶段，在于和顶级媒体机构合作时经历的「魔鬼训练」中。

“如果说我以前已经画得非常细致了，那么他的要求就是达到极致。”她回顾2021年底与央视的一次合作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，“这次合作机会，特别大限度地锻炼了我。”

在这个项目中，为了达到央视导演的要求，她需要最大化发掘软件的潜力，想方设法实现更好的效果，对软件功能的认识也随之进一步加深。此外，她作为一个视频创作的小白，也得以学习到很多来自央视团队的拍摄和制作的经验。

在和甲方的多次合作中，毛思懿获得了长足的进步。她认为，正是合作方的严格要求，推动她迅速成长，获得更强的创作能力。创作能力提升在毛思懿后续的作品中体现了出来。她在北京冬奥期间创作的谷爱凌主题作品，收到了网友热烈的反响，不少人评论「太美了」「画得更好了」。

3.因为一次公益创作意外走红

随着作品质量越来越高，越来越多的合作邀约找上毛思懿。而一次公益性质的合作，让她的作品一炮而红。

翻看毛思懿最早的视频作品，回音寥寥——抖音第一部视频在2020年仅收获3个评论，Bilibili首部视频一直无人问津，两年半过去也仅被播放800多次。2021年创作的作品，虽然质量更好了，但播放量的提升也很有限，一般仅有几百至数千，评论和点赞更是寥寥无几。

一次较大的变化发生在2022年清明节前夕。彼时，国家消防救援局官方账号「中国消防」给毛思懿发送私信，邀请她参与纪念消防烈士的宣传项目。这是个公益项目，没有费用，但是毛思懿觉得很有意义，答应了。

经过持续一个月的沟通和创作，该作品以怀抱婴儿坠楼的消防烈士杨科璋为原型，将他们在火焰中坠楼的那一刻冻结。她还在他们周围画了几只蝴蝶，希望这些蝴蝶托住坠楼的他们。作品的寓意是「希望在我的世界救你一次」。

清明假期，该作品经「中国消防」官方号发布，在网上引起大量关注和讨论，仅在快手便收获119W点赞——这意味着观看量可能达到数千万，在抖音更是登上热搜Top3。多个地方消防官方账号转发，观众纷纷评论「看哭了」。这是毛思懿的作品第一次得到这么大的关注。

在这之后，她的作品和个人账号都获得了更多关注。她与CCTV4合作的端午主题作品，通过自己的账号发布，在快手和抖音分别有数十万点赞；与央视新闻合作的八一特辑作品，登上抖音Top3；与人民日报合作的迎接在韩志愿军烈士遗骸归国的VR画作MV登上微博要闻Top3；与江苏卫视合作的跨年阵容猜想登上微博热搜Top17……

毛思懿已然成了最受关注的VR画师之一。

4.想用作品为观众疗愈

作为一名画家，毛思懿深深感受到，网友关注创作者和作品的方式与线下截然不同。放在画展上的油画是供人欣赏的高雅艺术，放到网络上的VR画作则是人人可以评论的视频作品。在与观众的互动中，她逐渐喜欢上这种新的「展览」形式。

“油画更单纯地表达我内心孤岛的想法，而发布VR画作视频让我得到了另一种跟大家交流的机会。”毛思懿说，她从观众的评论中获得了大量的正向反馈，这是传统的艺术创作中难以获得的，“观众对于作品有想法就会评论，而我也喜欢回复留言。跟他们交流，我觉得很幸福。”

她进行VR艺术创作的理念，也通过这种交流而升华，“我想明白了，重要的不是我想表达什么，而是能给大家带来什么。”

“帮他们在生活中燃起斗志，让他不要灰心，不要这么急躁等等，类似疗愈的感觉。”她表示，“我本身非常喜欢中国文化，希望发扬中国文化，平时也会身体力行地做这些事情。”

毛思懿是中国文化的忠实拥趸，每天都会坐在飘窗上打坐，饮茶看书，脚边就是两摞跟中医等中国文化相关的书。她还会在朋友圈跟小红书账号上分享书中获得的中医养生知识，在周末去公园练习八段锦等。

她帮观众「疗愈」的想法已在绘画作品中体现。她抖音发布的第一个作品底下，就有观众评论「有种身体里释放能量的感觉」。

5.创作工具有待提升，演出属性大于艺术效果

在使用VR设备之前，毛思懿期待能靠VR绘画功能实现油画作品的三维化，甚至创作出更好的艺术作品，后来她发现，VR绘画工具远达不到艺术创作的要求。

她以最早也是最著名的VR绘画工具「Tilt Brush」为例，“渐变效果对于绘画至关重要，但软件的笔触很粗糙，且每一笔只能画出一种颜色。”她认为，没有渐变效果，直接导致作品的效果「非常卡通」。

那么，在「Tilt Brush」基础上开发的「Open Brush」呢？毛思懿认为，后者优化了一些功能，比如，可以只擦除笔画的一部分而非只能整道笔画擦除，并且补上去的另一笔还可以完美捏合在一起。

毛思懿认可「Open Brush」的进步，但她也指出，这个软件在绘画功能上的提升十分有限，而且许多地方仍然不完善。比如，后者增加的图层分层功能，在她刚开始使用时，曾经导致工程文件好几天打不开。

受限于工具的成熟度，VR绘画实际上难以呈现出画家想要的效果。毛思懿透露，之前曾看到一些画家也在尝试用VR创作，“也许是因为画不出自己想要的效果，后来都放弃了。”

“现在更多是把VR当做一种表演，而非期待它的艺术效果。”毛思懿告诉93913。

与此同时，她也留意到一款效果可能更好的VR绘画工具——索尼推出的「Dreams」。这是款创作型游戏，允许玩家在游戏里创作绘画作品和互动游戏等，在2020年就已经推出了VR版。

“「Dreams」的笔刷特别多，有很多效果，比如画云彩时，可以画乌云和带颜色的烟，或者是各种各样的烟雾。「Open Brush」也能画烟，但是越画越亮，没有办法画黑烟或者其它各种颜色的烟。”毛思懿说，“如果期待效果，我会直接用「Dreams」。”

不过，即便是在大家操作熟练的电脑上，要掌握一款新的创作工具都要花很长时间，甚至需要学习专业课程，何况是在不熟悉的VR设备上呢。改用「Dreams」意味着要学习另一款VR设备，并且花很多时间去研究新软件的功能。她坦言，“我完全没时间去研究它。”

6.看好VR绘画的应用价值

对于VR画师们而言，VR绘画既是艺术创作的方式，也是获得收入的手段。毛思懿认为VR绘画有很大的应用价值，她也例举了几种已有的商业合作方式：

一是根据特定主题，将VR绘画过程做成虚实结合的MR视频，作为活动或者企业品牌宣传视频的素材。这是目前毛思懿参与最多的合作方式。

二是创作数字艺术作品做成NFT藏品进行销售拍卖，与传统的藏品拍卖类似。

三是通过VR绘画教学，直接收取学费变现。毛思懿个人也在招募VR绘画学徒。

四是与线下活动合作进行虚实交互表演，活动类型包括演唱会、运动会等大型活动，以及企业的产品发布会等。

五是将VR绘画应用于传统的影视动画制作流程里，快速进行原型创作，或者直接用于创作3D素材，导出FBX或者OBJ格式文件，应用到传统动画的项目中，产生更高质量的作品。

六是将VR绘画与游戏引擎结合，实现虚拟拍摄，应用于虚实结合的电视节目或者表演项目中。

此外，还有一些视频创作者将VR绘画结合到剧情中，仅仅将VR绘画当做一个亮点，吸引关注。

毛思懿透露，当人教版教材插图质量引起热议时，在她端午主题作品的评论区，观众纷纷表示「要是能做成教材的3D版插图就好了」。大家希望能通过手机扫码或者戴上VR眼镜进入屈原、勾践、白娘子等历史和神话人物所在的场景中，沉浸式地感受人物的遭遇。也许，这也是VR绘画将来的应用场景之一。

FIN.保持初心，向社会传播正能量

假如没有VR，毛思懿大概正专注于油画创作。她展出的「幻眼」「斐波那契」等油画作品，用艺术表达自己基于哲学和数学等方面的思考，表现出很强大的想象力，但在合作项目中需要表达的却是合作方的理念。她能否在商业合作中保持艺术追求的初心呢？

对此，毛思懿一直保持警醒。她告诉93913，商业合作内容占了她创作时间的90%，但幸运的是，目前她参与创作的作品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跟她想表达的内容是相近的。

究其原因，一是不少合作项目旨在发扬中国文化以及传播正能量，正好与她的理念相符；二是在短时间内遇到多个邀约时，她会选择最符合自己内心态度的合作项目。此外，在创作的过程中，她也会牢记自己进行艺术创作的目的，最大限度地坚持自己的本心。

“我的目的地差不多就在那个方向，只是在路程中，绘画工具和合作主题都没有办法适应我，因此只能我去适应它们。”毛思懿说，“我适应软件的功能，创作出适合用软件表现的主题；适应甲方的要求，但尽量做到表达他们理念的同时，契合我想表达的内容。”

“人的意念是很厉害的，你一直想着一个目标，事情就会慢慢朝着这个目标去发展。”毛思懿告诉93913，当有了自己的时间，她将以向社会传播正能量为目标，创作「以人为本」观念的一系列作品。

（声明：文中所展示的绘画作品，创作者均为毛思懿）